一、研究背景

全球化时代带来了生产的空间重组、产业的跨界渗透及人口的跨国迁移。①陈志强：《全球化语境下的欧洲化移民治理困境》，《华东经济管理》2010 年第10 期。全球范围内人口的频繁流动，进一步扩大了人们的交往范围。大量来自不同背景，带着不同经济、文化和社会资本的人们在同一个空间相遇，这种相遇可能会产生一种全新的跨文化的亲密形式，也可能建构一种跨国的、“在地国际化”的家庭生活形式。①Constable，N.，Romance on a Global Stage：Pen Pals，Virtual Ethnography，and “Mail Order”Marriag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3.②Graeme，L.，Smart J.，Migration and the “Second Wife”in South China：Toward Cross-border Polygyny. International Migration Review，Vol.36，No.2，2002，③Schein，L.，Marrying out of Place：Hmong/Miao Women Across and Beyond China，in Constable N. Cross-border Marriages：Gender and Mobility in Transnational Asia. 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2004，跨越国界的亲密关系不仅是全球化所造成的单向度的影响或者随之而来的偶发现象，而且在形塑多元文化融合的跨国社区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④Shen，H.，“The First Taiwanese Wives”and“the Chinese Mistresses”：The International Division of Labour in Familial and Intimate Relations Across the Taiwan Strait . Global Networks，Vol.5，No.4，2005，社会背景越多元，文化交流越频繁，城市和地区的国际化程度越高，就越可能发生跨种族的亲密关系。⑤Okamoto，D. G.，Marrying out：A Boundary Approach to Understanding the Marital Integration of Asian Science Research，Vol.36，No.4，2007，

北京正是这样一座城市。作为中国的政治、文化和经济中心，北京已经成了一个新兴的全球资本的活动区，全球化排名位居世界第9。⑥Kearney A T. ，A Question of Talent：How Human Capital Will Determine the Next Global Leaders 2019 Global Cities Report. Retrieved on November 18，2019. https：///global-cities/2019.来自世界各地、拥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北京相遇。2010 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超过10 万名外籍人员在北京常住；⑦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2010 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接受普查登记的港澳台居民和外籍人员主要数据》，2011 年4 月29 日，http：///tjsj/zxfb//t29_.html，检索时间为2017 年10 月13 日。2015 年，超过7 万名外国人来北京留学，⑧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2015 年全国来华留学生数据发布》，2016 年4 月14 日，http：///jyb_xwfb/gzdt_gzdt/s5987//t14_.html，检索时间为2017 年10 月13 日。超过7 万名外国专家在北京工作：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国家外国专家局：《境外来中国大陆工作专家统计调查资料汇编》。北京的国际人才规模，位列全国第2，仅次于上海。⑩王辉耀主编：《中国区域国际人才竞争力报告（2017）》，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 年版。这些客观上的条件无疑为培植跨国婚恋提供了有利土壤。自2004 年以来，北京每年涉外婚姻登记数量占北京婚姻总量的0.7%左右，高于全国平均水平。?高颖、张秀兰、祝维龙：《北京近年涉外婚姻状况研究》，《人口与经济》2013 年第1 期。北京涉外婚姻的通婚对象主要来自欧洲、北美和亚太地区的发达国家和地区，以“外嫁婚”为主。步入涉外婚姻的标准往往比开展和建立涉外爱情更为严苛，?Blackwell，D. L. & Lichter，D. T.，Mate Selection Among Married and Cohabiting Couples. Journal of Family Issues，Vol.21，No.3，2000，这也意味着北京跨国恋情的数量肯定要远远超出涉外婚姻的数量。

跨国婚恋的研究中呈现出两种不同的主流叙事结构。一种以性的东方主义（sexual orientalism）作为文化表征，①Farrer，J.，Good Stories：Chinese Women’s International Love Stories as Cosmopolitan Sexual Politics，Sexualities，Vol.16，No.1-2，2013，“外嫁婚”中的中国女性要么臣服，要么被视为物质至上的拜金女，依靠女人味十足的伎俩来钓“金龟婿”。②Chow，N-L. E.，The Development of Feminist Consciousness among Asian American Women，Gender & Society，Vol.1，No.3，1987，在这一类叙事中，部分中国女性成了西方男性性猎奇的对象，在象征着“富裕、民主、自由的西方文化面前丢失了自我主体意识，不知不觉地成为西方建构东方的工具”。③周芸芳：《“中国—西方”的寓言——<我爱比尔><上海宝贝>之跨国恋分析》，《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0 年第5 期。另一种将跨国婚恋数量的增长视为中国实现自己民族国家现代化、国际化的表现，跨国婚恋被整合进中国全球化的进程，④Wang，P.，Love and Marriage in Globalizing China. London：Routledge. 2015.跨国恋中的中国女性成为引领中产阶层体面生活新风尚的象征。